小額信貸作為一種有效的扶貧方式和一種金融創(chuàng)新，在中國經(jīng)歷了十多年的實驗、示范和推廣過程。最初一批從事小額信貸實驗的國內小額信貸機構大部分都是NGO機構，它們的出現(xiàn)對于長期得不到金融服務的貧困農戶來說，可謂久旱逢雨。但受制于資金瓶頸，這些機構因始終無法實現(xiàn)規(guī)模化發(fā)展而生存艱難。貧困地區(qū)巨大的小額信貸資金需求遠未得到滿足。

    2009年，宜信公司創(chuàng)辦的宜農貸（www.yinongdai.com）公益理財助農平臺正式上線。宜農貸平臺通過和貧困地區(qū)的公益性小貸機構合作，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將需要借款農戶的照片、借款用途及信用狀況等資料上傳至宜農貸網(wǎng)站。在平臺另一端，有愛心、有富余資金的出借人，會直接選擇希望幫扶的農戶出借。這一公益創(chuàng)新，為中國的小額信貸扶貧開辟了一個全新的“宜農貸”模式。

    鹽池的“婦女貸款”

    3月6日，由宜農貸公益平臺上的愛心出借人、媒體記者等組成的“宜農萬里行”團隊一行14人抵達了鹽池火車站。新修的火車站是小城里的氣派建筑，但這里只經(jīng)停5趟過路車。

    鹽池地處黃土高原東部，干旱少雨，土地多為鹽堿地或荒漠，常年風沙，自然條件惡劣。雖然這里出產馳名中外的灘羊，但經(jīng)濟發(fā)展一直滯后，人均收入僅4000余元。擺脫貧困始終是這里發(fā)展的要務。

    縣城鮮有外來人口“萬里行”一行人顯得很扎眼。出租車司機好奇的詢問我們來做什么的。“我們是做公益的，你知道縣里有個專門給農民做小額貸款的公司嗎？”我們說。“你說的是“婦女貸款”吧？知道，這邊農村很多人都借。”司機回答說。他口中的“婦女貸款”正是由我們要去拜訪的宜農貸合作機構——寧夏惠民小額信貸有限公司運作的項目。它在當?shù)氐闹獣远茸屛覀兒荏@訝。

    寧夏惠民小額貸款公司成立于2008年，前身是鹽池縣小額信貸服務中心，后為擺脫資質等可持續(xù)發(fā)展瓶頸，主要由三家NGO組織（香港嘉道理基金會、愛德基金會、寧夏扶貧與環(huán)境改造中心）和另外兩家企業(yè)共同出資，在自治區(qū)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成功轉制成為小貸公司。但轉制并未改變其公益性小額貸款的屬性，顯著特點是，寧夏惠民提供的貸款只貸給農民，平均額度在2萬元左右，利息也顯著低于商業(yè)性小貸公司。收益除覆蓋高昂的運營成本外，結余部分也主要投入于企業(yè)的可持續(xù)發(fā)展。“舉個例子，商業(yè)性小額貸款公司，1億資金可能只做一、二十筆業(yè)務，我們要做近萬筆。我們的成本和收益差異巨大。”寧夏惠民負責人龍治普主任說。

    即使轉制成了小額貸款公司，說起小額扶貧貸款發(fā)展的困難，龍主任提到最多的還是“缺錢”，“有需求的農戶太多了，但現(xiàn)有的資金量遠遠不能滿足他們的需求。鹽池的業(yè)務發(fā)展起來了，很多農戶都受了益。但我們還想向更窮的同心、固原發(fā)展。但是資金太緊缺了”。惠民小貸的困境也代表了公益性小貸行業(yè)的普遍狀態(tài)——資金瓶頸是制約可持續(xù)發(fā)展的主要障礙。

    宜農貸平臺為公益性小貸機構以及他們服務的貧困農戶打開了一個新的資金渠道。目前，通過宜農貸平臺提供的資金已經(jīng)成為了惠民小額貸款公司除寧夏國開行開發(fā)性貸款以外的第二大資金來源，而且平臺提供的資金成本遠遠低于其它融資方式，僅為3%(愛心出借人和平臺分別象征性的收取2%和1%)。

    宜農貸和惠民公司的合作方式是，由惠民公司從借款農戶中，選擇符合宜農貸幫扶目標的借款農戶，由村級信貸員對其進行信用審查。對于符合條件的借款農戶，在征得農戶同意并簽署相關協(xié)議后，會將農戶照片及借款資料提交至宜農貸平臺。由于農戶借款都是投入到養(yǎng)羊、種植等生產經(jīng)營項目，有很強的時效性。而宜農貸平臺向愛心出借人的籌款需要一個周期。為滿足農戶的借款的時效需求，對于符合條件的借款農戶，機構會將借款先行提供給農戶。在宜農貸平臺上籌款完成后，再將出借資金提供給機構。這一從實際出發(fā)的創(chuàng)新做法，既滿足了農戶的快速借款需求，又大大加強了機構資金的使用效率。

    確保借款人的資金安全是宜農貸公益平臺工作的重中之重。平臺的風險控制，首要是嚴格選擇合作機構。宜農貸合作的機構，首先必須保證公益性；其次要有嚴格的風險控制體系和完善的治理結構，還要有可追溯的良好運營歷史。對借款農戶的信用審核，一般采用“五戶聯(lián)保”模式。具體做法是，五戶有借款需求的農戶結成一個聯(lián)保小組，互相承擔連帶責任。依靠鄉(xiāng)土和人情維系中國農村社會普遍具有很強的內聚力，鄉(xiāng)鄰之間深入了解、互相依賴。五戶聯(lián)保模式可以天然的將信用不好的人排除在外。比如，哪個村民不務正業(yè)，或有賭博之類的惡習，是無法找到其它村民一起聯(lián)保的。而村級信貸員本身就是本鄉(xiāng)甚至本村人，對于區(qū)域內借款農戶的情況非常了解，這也充分保證了信用審核的有效性。截至目前，通過宜農貸平臺完成的借款總額已近3500萬元，還款率100%。

    宜農貸另外一個特點是只借錢給貧困婦女。從國際經(jīng)驗看，婦女相對有更好的信用意識。而且，婦女借款實現(xiàn)生活改善后，會將收入主要投入于家庭生活改善和子女教育。面向她們的借款，幫扶意義更大。而惠民公司的借款用戶中，96%以上也同樣都是農村貧困婦女。

    （在借款農戶喬愛萍家里）

    她們用獨特的方式慶祝三八節(jié)

    在寧夏鹽池，三八婦女節(jié)是一個“大日子”。每年這一天，周圍鄉(xiāng)鎮(zhèn)的借款婦女都會來到縣城，因為這天縣城有一整天屬于她們自己的慶祝活動。

    今年的三八婦女節(jié)也不例外。白天在縣科技館，是一場針對借款婦女的科技競賽。比賽內容包括人文、科技常識及農牧業(yè)生產知識。由于參與婦女很多，比賽分成了兩個分會場進行PK

    當?shù)剞r村由于長期貧困，婦女的受教育程度很低。很多婦女不識字。據(jù)機構負責人介紹，在最初發(fā)展婦女貸款時，信貸員不僅要跟婦女講解為什么要借小額貸款，有什么好處，還要拿著合同逐字逐句解釋是什么意思。甚至在簽訂合同時，要手把手的教不識字的婦女寫自己的名字。而現(xiàn)在，這些婦女開始走出家門，來現(xiàn)場參加科技比賽了。小額信貸改變的不只是她們的經(jīng)濟條件，還有她們的自信自尊以及對生活的熱愛。

    寧夏惠民小額貸款公司，每年都會專門撥出一大筆經(jīng)費用于農村婦女的文化培訓和文化建設。每年的三八節(jié)活動是他們一系列借款婦女文化活動中的重頭戲。問及為什么要拿這么多錢做和貸款不相關的事，機構負責人龍主任回答說：“我們在地方從事小額信貸扶貧這么多年，最深的感觸是意識的轉變比單純經(jīng)濟地位的提高更重要。最開始我們拿錢去給婦女貸，她們都不貸。到現(xiàn)在，她們都追著我們貸。還有很多人，經(jīng)濟條件好了，已經(jīng)不再滿足于我們提供的小額貸款，開始有自信去和銀行打交道，貸更高的額度。除了生活變好了，她們更明顯的變化是自信了”。寧夏惠民小貸在當?shù)氐慕M織的借款婦女文化活動在寧夏廣為傳播，被稱為鹽池的“小貸現(xiàn)象”。

    當天晚上，縣城里唯一的電影院兼劇場座無虛席，過道和后排都站滿了觀眾。一場盛大演出即將開演。與其它演出不同的是，這場演出完全是由寧夏惠民公司的借款婦女自編自導自演的。

    這場2小時的演出里，既有當下最火的江南Style的載歌載舞，也有最具民族特色的寧夏花兒清唱，還有借款婦女自己編的快板等節(jié)目。

    借款的回族婦女馬明花，今年已經(jīng)是第四年參加惠民公司的三八節(jié)演出了。她自己沒上過學，不識字，卻自己編了一個快板“賭博危害大”，贏得滿場掌聲。她的丈夫以前一直反對她出來表演節(jié)目，認為婦女不應該拋頭露面。但隨著對妻子參與的貸款項目和文化活動的了解越來越深入，他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巨大轉變。今年，他第一次走進劇場，坐在了第一排，認真看完了妻子的演出。

    另一位借款農戶汪淑蓮，也表演了自己編的快板“惠民政策潤心田”。汪淑蓮在當?shù)乜芍^家喻戶曉。在2000年全村人均年收入還不足500元時，大膽嘗試，通過小額信貸獲得資金謀求發(fā)展，并帶動大家一起利用小額信貸致富。她被選為寧夏鹽池縣花馬池鎮(zhèn)王記溝村的首位女村長。她利用小額信貸帶領全村一起養(yǎng)殖土雞、灘羊，掙了錢為村里修水壩，修道路，改造電網(wǎng)。如今，王記溝村家家蓋起了新瓦房，安裝了電視、電話，道路暢通，村貌整潔。她本人在2011年被推薦為“亞洲婦女創(chuàng)業(yè)之星”，榮獲了法國沛豐協(xié)會的“全球社會影響特別獎”。

    宜農貸愛心出借人：我覺得我來得太晚了

    宜農萬里行的最后一站來到了鹽池縣官灘村，村子周邊都是沙化的荒漠草原。當天有6級大風，刮起的沙土讓人在戶外完全睜不開眼睛。當?shù)厝司褪窃谶@樣惡劣的自然條件和脆弱的生態(tài)中艱難求生。盡管這里很早就被小額信貸覆蓋，經(jīng)濟發(fā)展速度很快，每一年都有新變化。但是這里對于萬里行的團隊成員來說，依然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我們走訪了官灘小學。這個村小只有五十幾個孩子，擠在簡陋的教室里。最小的一個班只有五個孩子。墻上貼著孩子們寫的作文，但由于沙土很大，上面的字跡都被沙土蓋住看不清了。操場就是一片沙土地，沒有跑道，沒有體育設施。北京來的郭阿姨給孩子們帶來了文具，一個一個送到孩子的手里,收到文具的孩子們像過年一樣開心。

    這次和我們同行的兩個愛心出借人，一個是北京的郭阿姨，一個是杭州來的錢叔叔。他們都很早就接觸了宜農貸。其中錢叔叔一個人就在平臺上出借了16萬，幫助了上百名農戶。但這次，他們是第一次來到宜農貸幫扶的地區(qū)，近距離的接觸他們幫扶過的人群。跟我們講起這次宜農萬里行之旅的感悟，錢叔叔說得很樸實：“我現(xiàn)在生活很好，比較富裕了。我借一點錢，不為了收利息，但能幫助到那么多人，我覺得很好，我心里很高興。”

    郭阿姨之前一直在部隊，她的家庭從父輩開始就是革命軍人。走訪完官灘小學后，郭阿姨再跟我們聊起這次萬里行時數(shù)度哽咽，她說：“我覺得我來晚了。差異真的太大了。退休了對社會的關注變弱了，我應該早知道這樣的項目，我該早一點來……”

    普惠金融，任重道遠

    普惠金融是聯(lián)合國實現(xiàn)千年發(fā)展目標的重要內容。所謂普惠金融，即為所有有金融服務需求的個人和企業(yè)提供普遍的金融服務，其中特別強調對傳統(tǒng)金融體系無法覆蓋的人群的關注。公益性小額信貸關注的正是這樣一個群體。

    按最新的貧困標準，中國生活在貧困線（人均年純收入2300元）以下的人口尚有1.28億，他們多集中在偏遠農村。他們并不缺乏勤勞和智慧，但因為沒有初始資金投入，只能陷入貧困的惡性循環(huán)，無法獲得改變命運的機會。

    宜農貸正是基于普惠金融理念，為幫扶這樣一個人群而設計的創(chuàng)新公益模式。運營至今，已經(jīng)發(fā)展了12家合作的小額信貸機構，提供了近3500萬小額借款，幫助近7000名貧困婦女改善了生活。但相對于龐大的貧困人口基數(shù)，我們要走的路還相當長。

    2013年2月7日，旨在推動全球普惠金融事業(yè)的國際性組織Center for Financial Inclusion at Action(簡稱CFI)舉辦了網(wǎng)絡會議，來自全球普惠金融領域共500多位資深專家參與。會上提出了到2020年實現(xiàn)全球范圍內普惠金融的宏偉藍圖。作為普惠金融理念堅定的餞行者，宜信宜農貸平臺會用持續(xù)的努力和實踐推動藍圖的早日實現(xiàn)。